陌生女人的来信

2020-02-24 11:20:48作者:一弋

婚姻

1.妻子

我与他坐在客厅,不言不语。沙发间的缝隙,是我俩之间不冷不热的鸿沟。电视频道中的娱乐新闻,此时却打着醒目的字幕:“有沟必火!”我忍不住想打消协电话投诉,却不知道该投诉谁。投诉娱乐新闻,或是投诉我们家买了6年的这个沙发?总不能投诉我的丈夫出了轨。

“这位太太,请问他出轨的对象是?”

“我。是我自己。”

2.丈夫

抽屉。我活在一格格的抽屉里。

早上打开一格,被随便一条藏青底蓝灰条纹、或桑蚕丝不规则花纹的领带套住。一整天脖子扭动的区域,就这样局限在一个柔软的圆弧形里。然后再拉开一格,从地铁车厢中,像鱼卵一样被输送到站台。合上一格,被精确地安装在120cm的办公桌前。我有时候是被干净折叠起的内衣,有时候是被熨妥悬挂的正装,谁套上我,我就成为谁,我替它们活,也替它们按限定的用途,装在生活的抽屉里。每一格都有各自的江湖规矩,每一格都不容置疑,就像我手上的华夫饼。

绵软、凹陷,界限分明,是客厅地板瓷砖的缩略图,是人到中年,巨大庸常的缩影。我需要在上面抹点黄油或树莓酱,来淹没其中的边界,从这一格格抽屉里,揪出一个有滋有味的“人”来。

所以我出轨了。因为想当一头牛,而不是罐头里的一块冻肉。

3.妻子

人生就是一块排骨。为什么是一块排骨?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。就像我丈夫喜欢上了别的女人,又是为了什么呢?

他向我求婚时,我曾对他坦言自己的顾虑:“人的感情太变化多端,婚姻会加剧人对爱的困惑与怀疑,或许你我都不能幸免。”他凝视我:“放心,我不是人。人太愚蠢了,我宁愿是一个抽屉,只装着你。”言语生龙活虎,神情淬火炼金。

刚开始都这样,像一颗颗潮汕牛肉丸,每句情话都肉香浓郁、口感脆弹。当时他说的每一个字,我都能细细咀嚼、倒背如流。我可以在字里行间倒立,也可以在里头跳大绳。然而一旦进入婚姻后期,爱情就变得不过是罐头里的一块冻肉罢了——或许还在可食用的保质期内,却早已不再生鲜。

6年的婚姻生活,我眼睁睁地看着爱衰老下去。情意变秃,耐心下垂,厌烦失禁,言语敷衍松垮……四处潜伏着病重的暗礁与深涌。

发生过一切又如何?其实一切也早已结束了。哪怕就连「结束」,也不过是「发生中」的过程。

4.丈夫

有些事情就这么发生了。

那天妻子与友人外出旅行,临走前留下了信箱钥匙,嘱咐我记得取每日的报纸。打开信箱时,里面的东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,将我从“抽屉”里取了出来。

一封信,一封寄给我的信。鹅黄色暗纹上,我的名字字迹娟秀。没有寄信人的名字,只有一行地址。可能是卖保险的,也可能是楼盘广告。不管怎么说,家里的大小事务都由妻子操劳,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寄给我的信了。

先把钥匙和报纸扔在玄关的柜子上,再把自己扔到沙发上。我正反面端看了好几遍信封,才将口子撕开,摊开叠在其中的两张信纸。

“这样冒昧给你写下这封信,我暗自下了不少决心,忧心造成你的困扰。”信这样开了头:“我从很久前,就一直注视着你了。那天在车站,你笔直地向我走来,我一眼便认出了你,脑子不受控制地发出警报音:‘倒车,请注意。请注意,倒车。’但避无可避……”

白昼的烟火灰烬般,一丝丝熄灭在柱状节理般密集的大楼间。夜晚的雾气在洋槐树叶子间隙里穿针走线,暗度陈仓。放佛有什么东西,在暗处手牵起手来,隐秘地登堂入室,潜入人的心里,悄然亮起。

从那天起,我便有了一个秘密情人。我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谁,人在哪里。而她之所以成为我情人的理由很简单:

她不是我的妻子。

她可能是任何人,但她不是我的妻子。

5.妻子

我自认为不是一个乏味无趣的妻子。我有一份薪水不差的工作,我练健身瑜伽保持年轻的体态,也能做出一周不重样的饭菜。我不断丰富自己,拓展自己的内涵与外延。但归根结底,我只是我自己,不会是别人。可能光是这点,我就已经输了。

我输在我不能是别人。

密闭昏暗的影院,荧幕上的光亮像泛着流动光泽的布丁,在面庞上变幻不定。他坐在我身旁,突然伸手,勾了勾我的小拇指,然后轻轻握住。

那是刚开始恋爱的第一天。我恍惚得全身心的轮廓都出现了重影,内心呈抛物线般感到飘然。在暗处牵起的手,隐秘地,挠入了我的心中。他的手怎么能那么温柔笃实,那么叫人舒服?那时我想,如果由这么一双手牵着我度过余生,我愿意放下所有的踌躇与畏葸。

如果时间可以折叠,比如恋爱初期是一端,而婚姻以后是另一端,这种对照必然是暴力、重火药、点金成石的。

起先,他的爱确实是饱满蒸腾的,后来就开始变得松弛懒散,然后慢慢地冷却,但也不消散,徒劳地僵持在名存实亡的领空盘旋。正如佛教所说的“不退转”,或许爱情的每个阶段,同样也不可退转回最初的阶段。硌涩、隔阂一旦开始使爱人疏离,便再也无法复位到恋爱初期那种软糯毛茸的状态了。感情于是便在柔软松垮的日子里,逐步变成硬邦邦的易碎品。哪怕一个微小的契机,也会迎来碰撞和被碾碎的声音。

如果,我是说如果。如果那个契机迟早会出现,来打破我们婚姻中百无聊赖的平衡,我希望那个契机由我来创造。如果我无法让我们的感情退转回最初,那我就让它重新发生一次。

他可能会爱上另外的任何人,但他最终爱的,必须是我。

抱着这样的念头,出游前,我往家里的信箱,投递了一封信。

6.丈夫

我当然爱我的妻子,无比确切,毋庸置疑。

感情的变淡意味着感情的消逝吗?我并不这么认为。背叛就意味着不忠吗?我也并不这么认为。要我说,我永远是忠于我的妻子的。

无论任何时候我遇到我的妻子,我都会毫不迟疑地爱上她。她丰富、有趣、富有同理心。并且身材曼妙,饭菜香口。

但老实说,有什么东西,能让一个人经年累月、不厌其烦地面对?

相处久了,一对夫妻便会开始对对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,即使不产生厌恶之心,也会逐渐地感到腻烦。我清楚这是大部分婚姻都要面临的状况,绝不止发生在我和我的妻子之间。但我也清楚,发生了,就是发生了。无论它发生在多少对夫妻之间,它此刻确切地发生在了我与我妻子之间,成为我们独有的,只有我们两个人才需要去面对的境况。

每天,我们要面对对方工作一天后疲倦的身体、浴室下水道缠绕作一团的头发、与动辄下禁令的神色,还要为没营养又磨人的琐事争吵。明明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,比如订哪份报纸、餐巾的款式,却要两个人翻来覆去地讨论。一年365天,只要婚姻顺利,恐怕就得不幸地持续5、60年。

虽说我是自愿步入婚姻,并且也享受过它曾带来的甜蜜与温馨。但说来说去,最初膨胀的幸福,最后都会慢慢萎缩,长出褶皱。如果想勉力维持爱在青春期那张长满胶原蛋白的脸,也只能得到注射过多玻尿酸似的浮肿效果。看上去依旧很美,却不再自然可亲。

所以我最终还是慢慢地厌倦了这种生活。当然这种厌倦里,也包含着对自己失去期待的失望。这种厌倦里,一旦有一种全新的可能性在召唤自己,哪怕那并不代表更美好的未来,仅仅只代表“另一种现在”,我也会迫不及待地迎向它。

就像把烟头捻灭在杯盖上的那种瞬间,紧接着一定会跟随着起身、或离开之类的,某种分水岭性的动作。给那位陌生情人的第一封回信,就是我迈出的第一个步伐。这封回信,是我在颓废地掐灭日常生活的烟头后,心里突然闪现的锐利目光。

7.妻子

我最喜欢他用双臂环绕着我,我往要腌制的肉排上撒胡椒粉的时刻。我知道这些琐碎的粉末漫不经心地降落,然后依附、消融在一块生肉里,将会带来怎样的美味魔力。就像生活中种种凌乱、细小散碎的事,一旦降临在每一日的瞬间,就会变成迷人的人间烟火。比如订购一份报纸、选择餐巾的款式,以往明明是自己独自决定的事,却连这些都有人一起分享。

这些微小的事,构筑了我们人生中宏大的一部分,我以为我的丈夫会和我一样,对此怀有感恩之心。然而生活的洗衣机里都是泡沫,我在假冒伪劣的芬芳液与柔顺剂中,被从头到尾地颠转。从我收到丈夫第一封回信那天起,我就明白,当一切按照我的计划发展时,我的婚姻生活,已经偏离了我的意愿。当丈夫开始一步步靠近另一个我时,丈夫正在一步步地远离我自己。

我买了些青红交接的冬枣,回家后将它们切成块状装盘,插上牙签放在茶几上,像招待客人一样招待自己。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封信,将它在眼前展平,像第三者一样开始窥探。

3个月,这是来往的第7封信。频率越来越高,篇幅却越来越长。我的丈夫,看上去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崭新的爱情。而婚外情最可怕的,并不是丈夫对情人硬起来的鸡巴,而是他为了另一个人,逐步软下来的心。

他开始事无巨细地,向她倾诉工作上的烦恼,以及对夫妻生活的不满。我甚至发现他在日常生活中,开始有意地与我找茬争吵,人为地制造令人烦躁的矛盾,然后再把这一切,有理有据地列入自己婚姻不幸的佐证,以此获取秘密情人的同情心,并在情人善解人意的柔情蜜意中感到陶醉。

令人惊诧的是,他从未提出过见面的请求,甚至未曾问起她的姓名。他享受这种含糊不明、暧昧不清的状态,陶醉在这种妙不可言的朦胧中,不愿刻意去追逐任何能定义对方的符号,也并不急着像撕开酸奶盖那样,拨开一切迷雾。在这个阶段,与其说他爱上了来信的陌生女子,不如说,他希望自己能够陷入崭新的恋情。

于是他有意延缓现实入侵这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爱情,以防加速它的消散。也有意地延缓这段漏洞百出的感情,入侵他看上去四平八稳的婚姻。他希望这两份感情,如日出日落般,和平掌管各自的领域。

城市正值黄昏,绯红色的天空将楼群的玻璃面映照得锃亮,旋转钥匙的声响与我咬下一口冬枣一般清脆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丈夫一如既往地、流程式地放下公文包走向我,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。“你什么时候走的?”我问。他有些纳闷:“你说今天早上?还是平时的时间。7:30。”“我一直在等你回来。”“想我了吗?”丈夫露出宠溺温馨的神情。“早点回来。”“好,以后一下班,我就抓紧回家。小傻瓜。”丈夫松了松领带,然后那圈柔软的圆弧,就这样被他扯松,从他脖子上脱离。

我感觉自己几乎就要哭出来,突然激动地将他手中的领带夺了过来,再套回他的脖子上。他还来不及震惊,我就扯着他的领带将他的身子拉向我,热切地将唇压在他的嘴上。

爱我,拜托,重新爱上我。

你重新爱上的人必须是我。你重新爱上的人确实也是我。

可我是我,你也是你,我们似乎却再也不是我们。

8.丈夫

卧室不过是一个泥潭。一进卧室,我感觉就要被装进妻子的瓶瓶罐罐与条条框框中,不能顺畅呼吸。

这份爱原本也是美好的。久了却像贪心而敷太久的涂抹式面膜,难堪地干在脸上,随时间浮现出毛孔的痕迹,千疮百孔。再怎么装若无其事,隔膜都一层层地铺开,一开始的不惬意,最后都会慢慢变成窒息。

秘密情人就像是我缺氧生活中的那根浮木,她的出现,成为了我生活中的排气扇。

妻子敷面膜的时候,我打开排气扇,溜进浴室,开始给我温柔的情人写第8封信。

对外人而言,一个家最私密的地方是卧房。而对家人而言,浴室才是唯一能够让人享受独处的地方。我们在这里排出、清洗一天的肿胀与疲惫,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脱掉一切伪装,赤裸地面对自己,露出旁若无人的神情。

这段时间,我上厕所的时间明显越来越长,妻子应该并没注意到,她从没有对此说起过什么,这让我得以有更多的时间,来向我的秘密情人倾诉内心的情意。

说实话,我对秘密情人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,只觉得她似乎还活在巨大的纯真当中,还不识生活的苦闷。好几封信里,她一昧地倾诉自己的爱情,以及对世界的看法,却将实际生活中的枝枝蔓蔓都裁剪干净。庸俗是真的,脱俗也是真的,且十分新鲜,像一嚼就断的菜杆子。

她甚至从不过问我的婚姻。每当我抱怨婚姻生活,她都会边抚慰我,边劝说我体谅我的妻子。这得忍住多少酸涩,释放多少善意?她守住了她的界限,我反而为此感到愧疚。

在某一瞬间,我对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:我想抱抱她。

9.妻子

“你数一数,这浴室里有多少个你?”新婚第一年,丈夫曾搂住我站在浴室镜子前。

“2个。”我透过镜子看着另一个自己,心中突发奇想:万一哪一天,镜子里的我跑出来替代了现实中的我,而现实中的我被吸附进去,成为了它的替身,丈夫能否认出我不是我来?

“不,有5个。”丈夫用双臂用力夹住走神的我,将下巴靠在我的颈窝:“镜子里的你,我怀里的你,我双眼里的你,还有我心里的你。”

都说女人阴晴不定,实在是冤枉极了。磐石无转移的多为女人心,而男人的心,却总飘荡似浮萍。要是沿着他们曾经说过的情话往回散步,便会发现每个字都既华丽,又褴褛。

这段时间每隔几天,丈夫淋浴前都会假意便秘,在浴室呆上45分钟左右。他正握住我的手,用躲在浴室里的每一分钟拉紧我心中的弦,引领我朝自己的胸口发射。

我对此始终保持沉默,不闻不问。我明白,此时任何的干扰和障碍,都会加大他对自由恋爱的向心力。言语再也不是沟通的桥梁,而沉默才是我们之间仅剩的一丝默契。

原本,我是最喜欢浴室的。惺忪时的眼屎、满嘴的牙膏沫,哗啦噗通的马桶伴奏,这里最能见证爱人间的亲密与熟稔。在浴室清洗自己,成为每日的开始与归栖,一个家庭的日出与日落都在这里完成。而家庭不就跟浴室一样吗?能让人放下伪装与防备,逃离瓶瓶罐罐与条条框框的种种制约,让身心得以休憩。

虽说是休憩,却一刻都不能松懈。

“我困了,先睡了,你也赶紧睡吧。”丈夫走出浴室,带着一身水雾走向卧房。某一瞬间,我察觉到他身上笼罩着一种暮晚的雾气,虚弱又弥散,让人精神也随之耷拉下来。“嗯,我也困了,就要睡了。”我逐渐地,也对这场婚姻产生了疲惫之心。是时候该收尾了。

10.丈夫

妻子对我们的婚姻,似乎重新燃起了一股柔情蜜意。

今天妻子下班回来时,将一盒装有鲜虾的提袋搁在餐桌上。我过去帮忙解开绑住的袋口,将虾取出。“好久没吃这个了。”我冲在浴室洗手的妻子说。

恋爱时,我与妻子经常光顾大排档,点各式的风味虾,就着啤酒大啖。她一直学不会剥虾,我便帮她,用筷子三两下将软壳与嫩肉分离。每当妻子看着虾肉完整地轻弹而出,眼神就像在看魔术表演。

结婚后,喜欢吃虾的妻子便设法研发各式的虾料理。可自从有次我们在餐桌上的莫名争吵,妻子便从此不再买虾回来烹调了。当时争吵的事端我早已记不清,不过婚后妻子的脾气越发显现,无理取闹是常见的事。

然而最近,妻子似乎变得跟恋爱时一般温柔体贴起来,不再为了琐事唠叨和挑剔,也更加尊重我的私人空间。反而现在让人感觉烦心的,竟是我的秘密情人。

她在升温的感情中逐渐变得焦躁难安,愈发难以按捺。最近竟好几次提起,说不愿再在一来一往的通信中苦苦等待,希望能与我用即时交流工具沟通。

多愚蠢的女人,这明显不是个好主意。

她应该清楚,这段关系最让我感到自在的,是我俩之间的空隙。

表面看来,似乎是我与妻子的关系出现了缝隙,所以才产生了厌倦。其实并不是这样。正是因为我与妻子之间过于紧密,令人难以喘息,才导致了我们之间的疏离。相反,有缝隙才令人着迷,才有更多“需要去填补及跨越”的可能性。

我曾以为在这点上,我与情人早已心照不宣,然而我错了。时间久了,她最终还是需要我们的关系进入某种俗套的模式中。

我隐隐感到失望,隔了好些天没写回信。

11.妻子

丈夫喜欢吃虾,我以前便时常买回来,尝试用各种烹饪方式给他做。那天吃的是盐焗虾。将虾子清洗干净,挑出肠泥,把虾埋进铺满厚盐的烤盘中,一切准备妥当,但调试错了烘焙时间。

丈夫明显对烘烤过久、肉质失去脆弹的虾不感兴趣。他自顾地刷着手机,完全没有动筷的意思。我捏起一只虾,抖掉上面的盐巴,干缩的虾肉与外壳几乎粘在一起,比平时更为难剥。只好笨拙地剥着,虾头的尖端和满手粗粝的盐巴刺得我指尖发痛。抬起头看向丈夫,他无动于衷。

我想起他从前帮我剥虾时,曾经边晃动着手中通红的虾,边笑着调侃:“你知道吗?你熟睡的样子和它真的很像。”那时他每晚都从身后环抱着我入睡,两个人像虾一样蜷曲一整晚也不嫌累。

好久了,他好久没有这样搂着我入睡,今天也开始不帮我剥虾了。

恋爱刚开始,你多做了一点点,都会被对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。恋爱后期,你少做了一点点,就会被对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。我心里瞬间涌起一阵委屈,赌气似的,将盘中的虾一尾一尾地剥开,直到碗边堆起一堆散乱的虾壳,指尖也被戳出大小不一的坑疤。

虾壳的碎屑摊在两人之间,再也无法拼凑回一个完整的虾身。我突然意识到,我们的关系,也逐渐失去了鲜嫩弹牙的肉身,慢慢变成空壳。

如果你理解女人,就不会再呼吁人们走出安全圈和舒适区。因为女人,由于天性使然,从来就没在这里面待过。

我起身走向炉灶,熄灭了煲汤的炉火,转身冲他开起了火。

一弋
一弋  VIP会员 作家,诗人。出版短篇小说集《深夜粥铺》。微博@Dreamlike大斯

陌生女人的来信

相关阅读

指尖文学网©201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