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彼此
凌晨两点,纪宁又一次尝试入睡失败。
她睁开眼,整个房间被厚重的窗帘压的透不过气来,没有一点生气,凭着直觉摸到床边的手机,屏幕发出的光让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,慢慢适应之后,在意料之内手机里没有任何消息。
但她还是不死心的点开了信息,已经数不清她发了多少条消息,但杳无音信。
纪宁习惯了每天给顾方舟发消息。她以为只要她坚持不懈,他一定会心软。但已经两个月了,他对她不闻不问。
“呵,真没用!”
似有似无的一声自嘲,在屋里散去。
手机自动息屏,整个屋子又暗下来,夜安静的可怕。
纪宁不敢闭上眼,一闭上眼全是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。
尖叫声,血,一大片,救护车来了又走,愤怒和谩骂,不知从哪儿来的疼痛...还有顾方舟那冷静的吓人的眸子说出来的最伤人的话:纪宁,你消失就最好了!
这些刺痛着她每一根神经,头又开始不听使唤的痛起来。
纪宁凭记忆伸手摸到床头抽屉里面的药瓶,随便的倒了几颗药,塞进嘴里拼命地的玩下咽,药片的苦涩比不上它棱角划过喉咙的阵阵刺痛。
看来今晚又是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了。
北京时间11点。
顾方舟从会议室出来,冷漠的脸上辩不出喜怒。他一只手扶在额头,大指姆揉按着太阳穴,眼圈下带有明显的青黑色。
自他接手纪氏以来,每天的休息时间不超过5小时。好像只有这样,才能最早的解决纪氏的烂摊子,尽快的把某个人找回来。
乔助理跟在他后面,对刚才的会议心有余悸。这是他第一次见方总在公共场合大发雷霆,至于原因,不言而喻是纪宁了。
前段时间纪氏董事长纪高忠被爆偷税漏税又畏罪自杀,集团动乱,而纪高忠膝下只有一个女儿,不谙世事。但是让人意想不到是,在纪高忠出事之后,纪宁就失踪不见了。本以为是群龙无首之际,没想到方舟却带着纪高忠的遗嘱,成了公司新一任的接班人。
方舟跟纪高忠无亲无故,自然是有人不服气,但又无可奈何。
今天会议中,有人质疑方舟手里遗嘱的真实性,甚至提议找出纪宁。这纪氏毕竟是纪高忠一点一点打拼下来的,这公司轮不到外人说了算。
乔助理心里冷哼一声,这些人到是算的精,要是纪宁接手纪氏,她不懂商场的阴暗,还不得被这几个老狐狸吃骨头都不剩了。
自然顾方舟是不肯的,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才将纪宁送走,岂能是他们说找回来就能找回来的!这趟浑水他既舍不得让她来趟,也不敢。
二失去
屋外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交叉,屋内人声杂乱。
“快,止血!”
“伤者还有脉搏,快送救护车!”
“卧室还有一位,快去看看!”
“失血过多,心跳已经停止了。”
......
纪宁瘫坐在地上,六神无主的看着面前匆忙过往医生和警察,眼前还有一滩没有凝固的血。家里的佣人都已经乱成一团,站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指指点点。
穿着警服的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女孩:“纪小姐,麻烦你跟我们去趟警局!”
闻言,纪宁抬起头,眼里无措惊慌,她伸出手,手上的血还没有干,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。
她突然哭起来,手一边往身上擦拭,原本白净的连衣裙上多了一道道血印记。
“怎么会这样...”
听着少女的呢喃,女警嘴角扯出一抹嘲笑,明日本市又多了一条供人饭后闲谈的笑料了。
“纪小姐,麻烦你跟我做个笔录。”
纪宁往墙边蜷缩:“我不去,我爸还在楼上,求求你们快去救救她。”
女警见她不肯配合,也失去了耐心,偏头示意另外两个同事将纪宁从地上拉起来。突然被别人触碰,纪宁大叫起来,挣扎着从警察手里逃出来。但她那点力气根本没用,轻易的就被警察带走了。
审讯室里,纪宁一身狼狈,刚新做的发型已经乱成一糟,衣服上的血已经结痂,妆容也花了,若不是她身上富贵人家的气质,咋一看还会让人误会成疯婆子。
她打量着屋内,她不知道自己进来多久了,审讯的警察还没有进来。现在是什么时间?爸爸跟顾姨怎么样了?还有方舟,他在哪儿?
好像等了很久,门终于被推开,两个警察走进来。
还是那位女警,看着易宁已经平静下来,公事公办:“纪宁?”
纪宁抬起头看对面的警察,声音沙哑:“我爸他们怎么样了?”
“抱歉,他们失血过多。”
纪宁一下子瘫下来,失了神。
“纪小姐,请说说当时的情况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女警合上文件:“那就讲讲你知道的吧!”
纪宁确实什么都不知道。
她路过书房,听到里面传来顾茹跟父亲的争吵,很激烈,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。出于担心,她推开房门就看到纪父跟顾茹在抢一把锋利的水果刀。情况紧急,纪宁上前劝阻,结果混乱之中刀刺伤了纪父,顾茹被吓到惊慌的跑出房间,不小心摔下楼。纪宁出门唤佣人打救护车,结果就看到躺在血泊的顾茹。
她一瞬间慌了神,直到后来警察和救护车到来。
谁能想到在一天之内,纪宁失去最亲近的三个人。一个是自己的最亲的父亲,一个是顾方舟的小姨,还有一个是顾姨肚子里还没有成型的弟弟或者妹妹。
三出国
纪宁被警局释放那天上午,纪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。只不过,她没来得及知道。
有媒体曝出纪高忠举报挪用公款偷税漏税,在被证监会调查取证之前在家畏罪自杀。各路媒体堵在警局门口,想采访唯一知情人士——纪高忠独女纪宁,但蹲了一天没有看到她的踪迹。后来,纪宁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,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。
纪宁是早上6点出的警局,外面天还没有亮。
警局门口有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,手里拿着一叠资料,看到她出来立马迎上去。
“纪小姐,这是您的护照和机票,您...”
纪宁没有看他手里的东西,直接打断:“他人呢?”
男人被打断并没有不悦,而是继续说:“您现在出国是最好的办法...”
纪宁没有继续听他说,眼神直接越过他看向前面。
那儿有一辆隐于夜色中的黑色车,直觉告诉她顾方舟就在里面,甚至他现在正在看着她。
她越过男人,走到车旁,盯着紧闭的车窗。
从纪宁出来的那刻,顾方舟的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。她瘦了,眼里满是脆弱、委屈和无助。透过车窗玻璃,她的脸显得苍白没有血色。
顾方舟强忍着下车的冲动,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。
纪宁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,长时间的站立让她觉得体力不支,仿若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。但她还在坚持,等车门打开,等一个拥抱,等顾方舟对她说一句“别怕,有我。”
“纪小姐,您这是何必呢?您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。”
西装男人跟在纪宁后面,于心不忍。纪宁还不知道现在纪家的状况,纪高忠的事情已经走漏风声,作为他唯一的女儿,纪宁留下来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啊。
纪宁还是直愣愣的看向车内,尽管什么也看不清。就在她快咬破自己下嘴唇时,面前的车窗突然降下。
“方...”
“纪宁,这些年,顾姨没有亏待过你吧?”顾方舟转过头,不带任何感情的打断纪宁的话。
纪宁心里咯噔一声,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。
“她是我唯一的亲人,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弟弟或妹妹,你怎么狠心见死不救的?啊?”
顾方舟带着怒气,低吼出来,看向纪宁的眼神像是把刀,活生生的剜在纪宁心上。
纪宁喑哑着声音,“不是的,我没有...”
顾方舟冷哼一声,“你知不知道,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!”
“你听我解释...”
纪宁伸出手想拉住顾方舟,结果他像是看见病毒一样,满脸嫌弃的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。她的手僵在空气中,不知改进还是该退。
顾方舟理了理外套,不再看她:“纪宁,如果不是顾姨视你己出,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。”
他抬头看了眼西装男,男人意会,递出手里的护照和机票。
顾方舟看向她不带任何情愫,冷漠直达眼底:“纪宁,你最好消失算了!”
说完不等她的反应,按起车窗将两人完全隔开。
纪宁手心全是冷汗,往后踉跄一步,脑子里面全是顾方舟的话,他让她消失,他这么恨她吗?
四初见
顾方舟本不姓顾。在他年幼时父母意外去世,被小姨顾茹收养后才改姓为顾。外界说,因为他顾茹一直未嫁。直至他成年,顾茹认识了纪高忠才做了纪宁的顾姨。
顾茹进入纪家没有隆重婚礼,纪父仅仅是办了一场宴会,承认了顾茹的存在。
纪宁就是在那场宴会上初见顾方舟。
彼时,顾方舟20岁,纪宁18岁。
宴会上,纪父在接待客人,让纪宁上楼看看顾茹准备的如何。
她欣然允诺,匆匆上楼,迫不及待想见到顾姨。自母亲去世后,很少有人能像顾茹一样,待她如己出。
房门没有关严,她正准备敲门进去,就听到里面传来温醇低沉的声音。
“顾姨,恭喜你!”
“方舟,谢谢你能赶回来参加这场宴会。”
方舟,顾方舟。纪宁时常听纪父提起,评价很高。久居国外,英俊帅气,年少有为。
“对了,方舟,手续办的怎么样了?”
“差不多了。”
顾茹一笑,“也算是认祖归忠了,以后记得常回国看看。”又叹了口气,有些不舍,“回法国也好,你迟早要回去接手那边的公司。”
纪宁无心旁听,也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顾方舟的长相,便轻轻敲门。
“顾姨,爸爸让我来看看你。”
顾方舟对纪宁是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。少女酥软的声音混着微不可闻的轻喘,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悦耳。
顾茹和顾方舟站在窗边,听见声音双双转头注目。